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血肉入药,要细细熬煮上一整个时辰。
直到两碗水将将好煮成一碗。
小桃小心地将药盛好。
「小姐,药好了。」
我垂下眸子,深吸一口气,端起药碗。
割肉疼,熬药苦,却比不过伺候沈雨薇用药难捱。
因她先天体弱,又有崔氏撑腰,府中上下全都把她宠上了天。
打从她每月需要服药开始,我就必须在旁伺候。
她嫌弃我低贱的庶女血脉脏污,却又不得不靠着它续命。
是以,每每用药,她对我都是横眉冷对,极尽磋磨。
就如现在,我端着药碗站在她身前。
纵使滚烫的药碗将我的十指烫得通红,她也不许我放下碗来。
「服药得温度适宜。这个适宜,不可烫了一分,也不可凉了一毫。
「有什么比人的手指触觉更灵敏的呢?
「所以,妹妹,就辛苦你端着,帮姐姐注意点药温吧。」
我默默地平举着,并无一丝不耐的表情。
从小到大,她对我使的招数花样百出。
幼时,我还不懂避让和忍耐。
但是我的大哭大闹,不仅得不到任何的庇护,还会惹怒沈雨薇。
而她生气的法子也很简单。
就是不肯喝药。
然后爹爹和姨娘就会惩罚我。
对我使用的家法是一根又细又长的竹条。
打到身上只会留下又浅又细的红痕,却钻心刻骨地疼。
我避让不开,经常疼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。
疼过几次我便知道了。
在这个家里,嫡姐是最重要的。
我得顺着她,哄着她。
可是受伤的手臂总是让我有很多不便。
药汁撒了一些,温度还不够适宜,哭丧着脸很是晦气……
沈雨薇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借口嫌弃我。
甚至,她会漫不经心地故意打翻药碗激怒我。
然后置身事外地微勾着唇角看着我被打被罚。
后来我大了些,也聪明了些。
但凡要用家法,我便故意让竹条伤到脸。
定远侯府也是要脸面的,家中庶女脸上有伤,传出去总是不好。
但三番两次这样后,沈雨薇又不高兴了。
她似乎天生对我就有敌意。
她哭闹着,说我故意跟她对着干,连领罚都不愿意好好领。
那一次,她死咬牙关,硬是不肯喝药。
眼睁睁看着我被割了三次肉熬了三次药,生生流了一大摊血,翻着白眼疼晕过去后,才肯勉强抿了点药。
「沈芙,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。」
那一次,我从昏迷中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。
认清自己药奴的身份。
我是嫡姐的药奴。
是奴,便是最最低贱的人,不,连人都算不上。
我只配是她想用便用,随意取之的药。
那之后,我的确乖觉了。
就如现在,即使手臂上的伤口已崩裂得斑驳难耐。
即使十指已麻木得毫无知觉,我依旧面无表情,站得毕恭毕敬。
终于沈雨薇开了恩一样地抬起眼皮。
「好了,今日就这样吧。」
陈嬷嬷上前,接过我手中的药碗。
我暗自长吁一口气,终于好了。
沈雨薇轻笑一声。
下一瞬,那碗千辛万苦熬好的药,竟当着我的面,被倒进了恭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