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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岑几不可察地微叹一声,他说的实在是对,她若死了,以后再吃便难了。
中军大帐每每议事,小岑大多是要出去候着,因而她又置了一只角觞,一副竹箸,随后躬身退下了。
此时雪霁天晴,齐弘启三年冬薄薄的日光打在身上,竟有一丝暖意。
大营内秦军正撤去营帐,行色匆匆地收拾行装。
想必是要退军了。
秦军一走,大表哥必会无恙罢?
但齐王暴虐昏庸,小岑不知道。
果然,这日晌午,傅夜吃饱喝足便先一步启程了。
大抵是整军拔营还需不少时间,秦军并没有跟来,他们一行不过是一辆马车,十余个将领侍从骑马跟随。
马车是供傅夜乘坐的,小岑原是要在车外侍奉,但念及她大病初愈,傅夜倒好心地允她坐在车里。
有嵌在车身的小铜炉可烤,牢固厚实的木质车厢将冰天雪地堪堪隔在外头,她还在腿上盖着那张羊毛毯子。
这几年来,她在军中吃苦吃得惯了,因而并不觉得冷。
虽觉得拘谨,但好在傅夜与她没什么话,一路上除了偶尔饮几口烈酒驱寒,并不需她侍奉什么。
她便低垂着脑袋安静地待在一角,一动也不动,以免引起他的注意,再刨根问底地审问她。
赶了大半日的路,总算到了绛城,绛城的守城将军忙大开城门迎公子进城,一行人夜里便安顿在原来郡守的府邸。
这绛城原是齐国重要城池,只是自十月以来秦国大军一路攻伐,绛城也早便失守了,城门所插皆是秦军的“傅”字大旗。
到了郡守府,早有侍者上前引路,穿过几重庭院门廊,最后到了正堂,因郡守府原来的奴仆婢子仍在,小岑便立在廊下没有进门。
此时下起小雪来,她不禁朝庭院打量。
这庭院十分雅致,四周的屋宇皆是大扇开窗,横平竖直的木条纵横交错,看起来宽敞明亮,这是齐国上层人家才有的宅院风格,至少舅舅家便是如此。
院中有一棵松,覆着厚厚的一层雪,青白分明。檐下是一条宽宽的木廊,她正站在这木廊上,因而并不会淋到雪。
另有侍者各引着陆九辞与裴孝忠并其余将领去了别处安顿,不久又有人烧了一桶桶的热水抬进室内,大概是那人要沐浴了。
他是有洁癖的人,即便在军中亦要每日沐浴。
待奴仆们悉数退去,庭院这才安静下来。
小岑静静地立着,心绪恍惚,想到自己数年飘零流离,余下的日子却已是屈指可数,不禁婉转长叹一声。
伸手去接飘进檐下的雪含在口中融化,这是齐国的雪,甘甜,清凉。
待离开绛城,雪便不再是齐国的雪了。
听里面的人叫她,“还不进来,在干什么。”
小岑忙推开木门,抬步迈了进去。内室水汽氤氲,炭火熊熊烧着,那人已经出浴,只着了一件松松垮垮的月白色里袍。